那一年臘月二十七,父親把裁好的紅紙給了我,說:“你三大爺在大隊寫對聯,你拿去讓三大爺幫咱們也寫一寫”。
三大爺是大隊的會計,和我們家并沒有沾親,因為他為人和善,沒有一點干部的架子,比父親大幾歲,在村里有很高的威望,而且寫的一筆好字,尤其是那毛筆字,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。每年 臘月一進入小年,村里就按排三大爺寫一些慰問軍屬的對聯,這個時候有些村民就買上紅紙找他幫忙,三大爺雖然不要任何報酬,但基本上是來者不拒。
我來到大隊時,院里已經是人來人往,有對工分辦事的、有參加春節(jié)節(jié)目表演的、還有看熱鬧的,更多的是來找三大爺寫對聯的。我按順序把對聯紙排在后面,和三大爺打了個招呼,就在一旁邊看邊幫三大爺把寫好的對聯放在地上晾曬,有墨跡干了的,安戶收好,交給人家?斓街形鐣r,人越來越少,三大爺見我看的比較認真,就一邊寫、一邊和我聊著天,不時講解怎樣用筆、怎樣下筆、怎樣收筆,從那一天起,我愛上了這濃濃的墨香。
上初二時,我的毛筆字就寫的有點模樣了,再到寫對聯時三大爺就把一些“活兒”分給了我。按他的說法,寫對聯照著現成的寫只能算是半截手,在內容的選擇上也要用心,照顧前前后后,左鄰右舍,萬不可弄出“千篇一律”來。 后來我觀察,他是根據各家各戶不同的情況選寫不盡相同的內容,家里有老人的,多寫祝壽祝福類的;青年夫妻的家庭就寫些催人奮進的:如“同心齊勉志,攜手共圖強”等 ,原來寫對聯的學問還這么多。
三大爺和父親說起過,現在寫毛筆字的年輕人越來越少,孩子想學就好好的讓他學吧,將來接我的班。我沒有接了他的班,十九歲那年我離開了生我養(yǎng)我的泥河灣,來到了宣化的一家銀行,一呆就是十六年。在銀行工作的那幾年,我從來沒有停下寫毛筆字。單位里有很多的報紙,看過的報紙是練習毛筆字的上好材料,發(fā)現了好的書法作品,在工作之余幾遍幾十遍地照著寫,兩年多的時間,毛筆字得到了單位同事們的認可,平時寫通知、寫標語、到春節(jié)寫對聯,成了我的份外工作。
每年到了寫對聯的這幾天,寫了本單位的、再寫家屬院的、供銷社的,晚上還幫鄰居寫。站在那兒,俯著身子懸著臂的,還得推前拉后的鋪擺紙張,一天下來,腰酸臂疼是不消說的,就連那兩條腿也會感覺出麻木來,可我還是樂此不彼。因為在這個過程中讓我深深地體會到那助人的樂趣,鄰里鄉(xiāng)親們熱切期盼的眼神和溫情款款的謝意給了我莫大的鼓勵,那是一種贊譽,更是一種信任,多少也有點兒“成就感”。
現在隨著社會經濟的高速發(fā)展,人們的居住條件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,那亮麗的裝潢也無需再用多少“對聯”來點染,有的只是貼上一兩副“意思”而已;另外,街面上那精致的印刷品對聯也豐富多彩, 手寫的對聯成了一種懷舊的念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