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段時間研究李彥章的時候,機緣巧合之下整理出一份PDF影印版的《榕園楹帖》。關(guān)于李彥章,大家可以點擊這個鏈接大概了解一下李彥章和他的對聯(lián)。
李彥章的對聯(lián)散見于《楹聯(lián)叢話》、《對聯(lián)話》、《楹聯(lián)述錄》等書中,而這些聯(lián)話著作所引用的對聯(lián),都來自李彥章的弟子們整理的《榕園楹帖》。近來時不時翻開《榕園楹帖》,真是越看越喜歡,不敢獨享,于是打算把影印版的敲成電子版的,跟大家奇文共欣賞。
古籍里有很多繁體字、異體字,影印版有些也看不清楚,所以我也不敢保證電子版就完全正確,發(fā)出來的另一個目的,也是期待如果有志同道合的朋友,可以幫忙辨識一些不認(rèn)識的字,或者對一些字詞、斷句進行撥冗指正:正所謂“嚶其鳴矣,求其友聲”。整理中有看不清的字均用□代替,影印版以圖片的形式放在文末。
今天先放出本書開篇的序言。
序
昔者平泉翠條,留傳銘石之詩;白虎蒼龍,肇溯署書之體。是以濫觴春帖,掞飾華櫋,重一字于蕭齊,選十聯(lián)于宋殿。上梁文艷,獨夸花信之名;折桂亭工,更寫寶華之字;蛐U女弓衣之制,能繍詩篇;或才翁樹石之題,尚圍欄楣。從未有班香宋艷,家家盡寶驪珠;月館風(fēng)亭,處處皆留鵠筆者也。
我榕園夫子蟠根仙李擢秀,靈芝繼花萼之交輝,世家通德,比蘭成之射策。未冠登朝,當(dāng)其奉魁,承杓書彤珥笏。蓬閣論思之職,薇園歸娶之圖。天上仙人,宮中才子。視草三清之上,乘槎八月之行。見子晉者五稱五窮,序王筠者一官一集。
時朝廷擇安邊之守,用侍從之臣,夫子握第五符,行一萬里,攬轡有澄清之志,下車先膏雨之來郡方旱,公下車后大雨。堂必潤經(jīng),齋無留事。能銘能賦,正當(dāng)政化之成;傳地傳人,不負江山之美。榕園者,二江雙流之所匯,千巖萬壑之爭奇。夫子手剪榛艿,心關(guān)桃李,創(chuàng)開講院、精築、名園,出奉錢而率提陀,成廣廈而頒條教公捐廉千金有奇,率所屬十二土官同建陽明書院于榕園故址。九經(jīng)授譜,兼牧長與師儒;千里贏糧,及雄邊之子弟。庭多都講,樓有藏書。法程課之分年,試文章之辨體公自兼掌教刊,立課程以教漢土諸生及十二土司子弟于常課之外,月以一六日講學(xué),四九日加課雜體,又建藏書樓于院中,盡取經(jīng)史子集儲之。豫章庠序之士,皆入學(xué)臺;蘇湖經(jīng)義之齋,又兼治事公于陽明書院分十齋、二十六軒,□皆統(tǒng)于實學(xué)、實用二齋。惟高朕修文翁舊室,主善為師;如韋皋為諸葛后身,有緣再至郡人以公化繼陽明,有陽明再世之頌。宜乎摩崖,恰印三百年之鴻雪重尋陽明先生平定思田,歲再丁亥戊子,與公在郡之年支干俱合。公又重摩陽明紀(jì)功文刻于講堂,亦墨緣也。鑄礮來歸,九千里之龍淵果合公得王文成公所鑄小鐵礮,考其欵識,正嘉靖戊子平定思恩時所造。此其可傳一也。
分左右生之學(xué)舍,聽南北巷之書聲。兩齋之士盈千,雙宇之規(guī)如一公又建西邕書院,分六齋、二十四軒,以課合郡童生,嘗編榕園學(xué)矩、西邕講授。書鹿洞教人之約西邕院中書白鹿洞學(xué)規(guī),廣龍溪養(yǎng)士之田兩書院置田數(shù)千坵,為膏火之費。又復(fù)振拔孤寒歲科兩試,盡革苞苴,錄送者數(shù)倍,作興蒙養(yǎng)。念千萬間之廣廈,儒館宜恢勸辟賓州考棚,增至二千余號,桌凳之趺以石易之;恤十五所之連屯,士鄉(xiāng)愈盛遷江十五所屯丁子孫至是俱許應(yīng)試,以世譜計者斥之。蒙泉養(yǎng)正,已籌谷息之權(quán)輿郡中首建惠泉義學(xué),歲有經(jīng)費,纂惠泉義正編;義學(xué)連村,先導(dǎo)蓮峰之耕讀公勸興義學(xué)甚廣,謝祿村因開墾田塘為義學(xué),遠近法之。起邊城之弦誦,文武橫經(jīng)土田州百色城新作文同、武成二義學(xué);復(fù)社學(xué)之官田,倉箱積粟武緣縣新設(shè)雙江義學(xué),公以清復(fù)之墰造、墰索二村義學(xué),田撥為經(jīng)費,賓州新設(shè)瑯琊義學(xué),亦始籌有田租。矩檠聞讀,都依種桂之亭西邕院中建種桂亭,公所植也,團扇分題,齊會聽荷之閣丁亥六月,公按試賓州,合課各邑諸生于賓陽書院,是日即宴集于聽荷閣,賦荷花生日。到處皆如雨化,斯文將破天荒。此其可傳二也。
吾郡山多水少,地坍民勞。夫子十部典農(nóng),一心穿地,催耕春早,觀稼秋深,田功最熟于咨詢,民事皆關(guān)其憂樂。每見桔槔輪轉(zhuǎn),釣桿車成郡無水車,公特多作龍骨車、吊桿車示民以為式,導(dǎo)江上之溝渠,諳田家之月令。雙溪引泒,盡成飽水之田;四境知勤,爭迓勸農(nóng)之使東西二江得水利,自公發(fā)之行部所至,四時營弄,各邑之民作亭者相望于道。是以刀耕梯種,增一二歲之菑畬,二年以來,勸民開墾之田甚廣。野有再收之稻附郡□只一獲,公始試栽旱禾,欹民樹藝皆豐收,亭成所憩之棠公□時出郊勸農(nóng),歡聲浹野,白山土司王州同乃建亭所憩,亭于惠泉,為郡人志不忘也。此其可傳三也。
清厘院氣清理武緣縣嶺山書院□火田,催葺儒黌催修遷江縣學(xué)宮,整齊禮器之碑捐修郡學(xué)文廟禮器,□復(fù)橫宮之路履勘武緣縣學(xué)宮,塞舊路以補風(fēng)水,文昌新抅,高懸奎壁之輝郡南新建聚奎樓于二江合流之上;廟廡重修,校正祠官之版捐修郡學(xué)東西廡校,補從祠諸儒,并訂正祭儀之闕謨者。且又通神節(jié)事執(zhí),禮教中見百廢之具修,率庶民而經(jīng)始。望綠榕之城郭,增煥神居捐廉倡率眾土司同修城隍廟;新翠柏之祠堂,更歌生日率修王文成公祠□于榕園,祀陽明生日。祠營三肘云輪,布請雨之經(jīng)郡無龍神祠,公始擇地建于江上,又刊頒大云輪,請雨經(jīng)于漢土各屬,并分□諸寺觀,連年遂無旱災(zāi);祀重百源風(fēng)洞,禮名山之廟大名山為郡主山,出云降雨,公曾題表其廟,率民修之。小亭琢玉,表宅里以懷賢公訪鄉(xiāng)賢李白夫讀書處,捐建琢玉亭以□實學(xué);舊剎臨江,復(fù)招堤而考古修復(fù)水月庵古跡也。嶺山造塔,硯池文筆之皆奇公率士民造七級浮屠于武緣縣南,題之曰文江塔;樓閣凌霄,名宦寓賢之并祀公率賓州士民建紫翠樓、鏡湖閣,因命分祀名宦寓賢,使州人知□止也。三門五宅,增培助于山川;千福一誠,寄莊嚴(yán)于牓署。此其可傳四也。
三命益恭,五官并用。善判人倫之訟,樂通農(nóng)里之言。銘戒石以常懸公坐右懸山谷所書戒石銘以自警,堂親民而不倦公題聽事處曰親民事堂。守坐右吏師之訓(xùn),眾已傳抄公坐右書先司馬公吏師訓(xùn)及門將求刊行;聞庭前孝弟之詞,人皆感泣公于聽訟時開導(dǎo)教化,多悔悟感泣者。卻衣不受,名存清德之樓去夏漢土士民等相約以衣冠□□牲牢酒米來獻,公一無所受,眾求筑亭志公德,復(fù)未之許;勒石常新,功在利民之渡淥良、馬鞍各渡夫橫索病民,公厲禁之。此其可傳五也。
世有恃聰明為椎拍,鄙教化為迂疎,德之不修,孚于何有?夫子樂情禮意,明燭信符。四時登讀法之臺公于坡南建讀法勸農(nóng)亭,一紙速置郵之令民奉公令惟謹(jǐn),無敢后期。墟歌自息,絕采芴之和翔禁止合墟唱歌,有恥且格;巫蠱潸消,罪埋桐之已獲公訪獲巫□一案,□為稱快。不煩傳檄猺丁,杜兩峝之爭安定土司東西峝之猺將斗,公選猺長傳論之而息爭;盡革苛條牌甲,順十家之便公行保甲十家牌□易之法民以為便,皆勒石導(dǎo)守焉。鄉(xiāng)亭講約,居廉泉讓水之間各墟所建宣讀、圣論亭已有十余所,皆公之教也;魋結(jié)通書,過虎落蛇鄉(xiāng)之外土民亦設(shè)義學(xué)。里閭雞犬,久無胥役侵凌公愆所屬蠧役土目最嚴(yán),遂無敢犯者;館舍隄橋,皆有使君題跡。此其可傳六也。
郡境東聯(lián)屯所,西接滇山,南至昆侖,北極紅水,負弩者蠻司十二,周輪者地域三千,古所羈縻之州,今盡帡幪之宇。夫子風(fēng)以禮樂,澤以詩書,熟悉圖經(jīng),博通蠻語,周知溪峝險夷之要,多識草木鳥獸之名公嘗編思田方言及思恩草木狀。閑嘗樓上籌邊、城頭鼓役,近濬甘泉之井公以邊城水備不可無井,及掘地果得甘泉,遠尋順義之磚公得喬利舊郡城順義門及南門二古磚,題樍而藏諸郡庫,但聞主戶之知恩,不擾種人之納幏。平安火報十萬山,共樂犁鋤;柔遠城新九土司,偕來鼛鼓公率九土司修葺郡城,并建五城樓及鐘鼓樓,各題嘉名。親訪四營之跡,異代齊名公訪得王文成四營屯兵遺跡;遙題半畝之園,邊山生色公嘗遙題白山土司半畝園兩山亭。此其可傳七也。
郡之巖層岫衍,石秀峰奇,為謝靈運之所未經(jīng),有酈道元之所未注。夫子神心妙達,絕境新開,造江干玉帶之橋,收袖里畫屏之景榕園隔江之山,公名之曰畫屏,作玉帶橋以通之。九松佳處,踏青而春草皆香丁亥上巳踏青處刻石,曰蘭卿所賞松石;雙眼來時,照影于明漪絕底城西燕子巖上,公作燕來亭;萑筌,自添調(diào)水之符惠泉有竹數(shù)十萬竿,水味甚甘,公作亭曰聽泉,作調(diào)水符以淪茗;畫洞看花,便蠟游山之屐畫洞中有村,多花木,公名之曰小桃源。對龍?zhí)抖≡鹿焖笼執(zhí)叮}日印月;賞犀水以澄秋公行縣至武緣,游靈犀水,甚賞之。訪釣臺于起鳳之山公游起鳳山,名其巖曰合云;課農(nóng)事于臥牛之石城南勸農(nóng)亭下有巨石,公題之曰臥牛。愛羅坡之圓海,亦似三山羅坡之龍壑、榕園之花洲,公俱題曰小三山;縮疊彩之孤峰,還題獨秀城南有奇石,公愛之,題曰獨秀峰。又或泉名琴筑南曹泉以音□,公題曰琴筑、水品沈香賓州沈香水為公所賞。選窠石于鴛鴦公有詠遷江鴛鴦石詩;玩洞天于獅子公游獅子巖,徧搨石刻。立馬而窮八寨公行部至陽明先生行師處,憑眺久之;放魚而樂雙江二江合流于榕園中,公立界禁漁釣。春秋常出以觀民,山水亦驚為知己。此其可傳八也。
因詩名屋、上岸牽船謂詩屋及船齋;樓屢觀風(fēng)、亭還賞雨有榕園賞雨圖。栽花已滿桄榔,成居士之林公手種閬中花木;釋菜先春瓠葉,習(xí)諸生之禮有榕園釋菜圖。官燭兩行之夜,仍自修書公筑修志亭,創(chuàng)修府志;詩家一瓣之香,疊為作主榕園迭作歐陽蘇黃諸公生日。山風(fēng)江月,笛聲起水繪之灘丁亥中秋,公玩月于所建山風(fēng)江月之樓,散步江上,題水繪灘;春禊秋鐙,簪盍聚云鱗之洞園中修禊事者二,修燈事者三,極一時之盛。酒釀公田之秫,文露生香公以園中水田之稻釀酒,甚美,名之曰榕園文露;廚登晚圃之菘,菜根有味園中有菜香亭,種蔬甚廣。上元開醼,鐙事尤新今年元夕,張燈榕園,視去秋中秋之景尤盛;九日登高,窊尊再醉兩年重九,公率賓從出城登高,貯□窊尊,賞菊西邕,各有唱酬之樂。筧竹度流觴之水東江水車引為流觴曲水;墨花麗洗硯之池公之洗硯池在知稼亭邊。于胥樂兮,無非事者。此其可傳九也。
津梁路僻,金石傳稀,文章則萬古誰開,碑板則百蠻不識。夫子精心好古,即事多欣,無景不搜,有碑必錄。石標(biāo)萬歲,窮十三堡以親尋公行邊至智誠峝,得唐初萬歲通天二年石刻,為粵中金石第一,從無人知之者;鼓敵千牛,閱七百年而再出公下車賓州,適得銅鼓,上距宋元豐甲子。賓州得銅鼓之歲,七百四十三年矣。文獻入采風(fēng)之錄公留心文獻,有采風(fēng)錄,碑銘考結(jié)草之菴公訪舊城土司石刻,得搨岑瑛結(jié)草菴記。補前守之題名公補郡守題名碑二通,發(fā)洪鐘之絕響新建城上鐘鼓樓,仍懸用舊時鐘,晨昏考擊之。洵皆天寶留待公來。此其可傳十也。
夫以政經(jīng)治譜比效于龔黃,教澤文名希蹤于韓柳,宜乎境稱慈父,鄰號神君。居宇庇者,寒暑俱忘;經(jīng)品題者,山林亦韻。數(shù)詩諷諭,嘆服道州之篇;片紙流傳,寫貴洛陽之價。況此手題之跡,皆公身教之余。或楹櫋富于千言,或戶冊備其八體。懸橙自寫積玉,皆珍久已。過醴泉者,求馮伉蒙書;至清水者,識申徽墨跡。有不手抄口誦腹詠心歌者乎?馨等朽木難雕,拘墟最陋,自侍春風(fēng)之坐,同居夏屋之寬。幸雩詠之皆從,愧斑窺之已淺。得門人寡,不才誰足以知師?授矩恩深,隨事可資夫識小。謹(jǐn)將著錄,先刻栴檀。合悅服之誠心,開榜題之生面。共喜三生有幸,見歐公泰華之尊;從今萬本流傳,勝陶弼邕州之集。
道光八年歲在戊子,
榕園著錄弟子李馨等聯(lián)句謹(jǐn)序。
不懂古文的選手可能讀起來有點費勁,這里簡單解釋一下。
這份序言是李彥章的門人弟子李馨所撰,序言首先高度評價了這份集子里老師李彥章的文學(xué)成就,說明了他非同一般的影響;其次以十條“此其可傳者”組織行文,從為政、興學(xué)、興農(nóng)、設(shè)祭、安民等方面回憶了李彥章在思恩期間的所作所為,贊美歌頌之情也是溢于言表;最后說自己和同學(xué)們很菜很廢柴,但是還是希望能夠為老師留下些東西。
以駢文形式寫就的這篇序言,一定程度上給我的整理減少了些難度——有時候句子讀不懂,前后對照一下還可以輔助給斷句。序言中的注解表明作者所寫的東西并不是空穴來風(fēng),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,李彥章真真正正做到的,熱忱誠摯的文字也和李彥章的風(fēng)格很類似。
好了,今天的內(nèi)容就暫時到這吧,從,下一回開始——有同學(xué)可能以為我要說明天了,我怎么可能這么勤奮地更新?一般都是我想到的時候才會更新——好吧從下回開始,咱們就正式進入《榕園楹帖》這本書的主要內(nèi)容啦!
最后,放一張圖,這是接下來《榕園楹帖》的內(nèi)容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