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子多乎哉;
小人樊須也。
見《邵氏聞見后錄》卷三十。宋代蘇軾與秦觀一起飲酒,席間,秦觀自恃胡須多而且美,瀟灑地引用《論語·子罕》篇中的一句話自贊“君子多乎哉”,以此作為出句,讓蘇軾對。蘇軾也引用《論語·子路》篇中的“小人哉,樊須也”減了個“哉”字應(yīng)對。
出句、對句都是對《論語》中的話進行別解!熬佣嗪踉铡,原意是“能稱為君子的人多嗎?”他以“多乎”諧音“多胡”,意思變成“能稱為君子的是多胡子的呀!”蘇軾所引原意為:“小人,就是樊須(人名)!彼浴胺殹敝C音“繁須”,意思是“小人都是胡須繁密的人”。如此一變,秦觀非但不是“君子”,連平凡人都不夠格,而成了“小人”。當然,這都是玩笑話了。
林間兩蝶斗;
水上一鷗游。
相傳清帝乾隆與協(xié)辦大學(xué)士紀昀常常開玩笑。一次,二人以對句為戲,乾隆說:“兩碟豆。”紀昀說:“一甌油!鼻「目谡f:“我的意思是‘兩蝶斗’(兩只蝶在嬉戲)!奔o昀也改口說:“我的意思是‘一鷗游’(一只鷗在游水)!鼻≡僖淮窝a充說:“我指的是‘林間兩蝶斗’。”紀昀也隨說:“我的意思是‘水上一鷗游’!边@個故事只是傳說,不見正式記載,但它傳遞的信息是,漢字同音字能提供很大的創(chuàng)作空間。聯(lián)語用碟、蝶,豆、斗,甌、鷗,油、游這些同音字,進行多種意義的變化。如果寫成文字,則只有一種解釋,妙在口頭上說,對句者紀昀便充分顯示出文思機敏、隨機應(yīng)變的本領(lǐng)了。
庭前花始發(fā);
閣下李先生。
見《評釋巧對》卷十二。明代李東陽,官拜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(xué)士。對這樣的人物,人們常以“閣下”來尊稱。一天,有幾位庶吉士(在文學(xué)、書法方面有造詣的進士“實習(xí)生”)拜見他,一起在花園中敘談。李東陽觸景生情,出上聯(lián),客人們各思屬對,都想不出好對句。李東陽說:“你們?yōu)槭裁床粚Αw下李先生’?”
李東陽所想的這副對子,可能是較早的無情對。以“閣下”對“庭前”,以“李先生”對“花始發(fā)”,字字相對仗,無可挑剔,而意義上毫不相干。讀來妙趣橫生,有口中嚼橄欖般余味無窮的感覺。
妹妹我思之;
哥哥你錯了。
見《幽默筆記》。清代某年科考,卷題有《尚書·秦誓》中的句子“昧昧我思之”,一考生誤筆,錯寫成“妹妹我思之”。判卷先生見此卷不禁失笑,順手批曰:“哥哥你錯了!鼻f事諧辦,活潑有趣。這則故事只能當笑話來聽,難道看錯了題目,就一直按“妹妹”往下做八股文不成?不妨把這當作一種提醒:錯別字在行文中有種種原因,在所難免,但應(yīng)知關(guān)系之輕重,關(guān)鍵處、關(guān)鍵時,失之分毫將差之千里,不可不慎。此聯(lián)奇在聯(lián)事,看錯了“妹妹”,已經(jīng)是令人解頤,再來個“哥哥”,更讓人噴飯。妙在聯(lián)文名詞對名詞(妹妹、哥哥),代詞對代詞(我、你),動詞對動詞(思、錯),虛詞對虛詞(之、了),十分工穩(wěn),非此對句不可。
神妙烏須藥;
祖?zhèn)鞴菲じ唷?/p>
見《巧對錄》卷三,作者為清代乾隆年間的大學(xué)士紀昀。他取京城(今北京)市肆招牌集成這副奇對。上聯(lián),烏須藥,指能使須發(fā)致黑的藥,大概如同現(xiàn)今“一洗黑”“章光101”之類的;下聯(lián),狗皮膏,是一種膏藥,可以治療風(fēng)寒濕痹、腰腿疼痛。這兩個招牌用了“神妙”“祖?zhèn)鳌眱蓚形容詞,是為迎合消費者心理,過去不敢用“宮廷”,現(xiàn)在都敢用了!肮贰睂Α盀酢保恰敖鑼Α,即借烏鴉之略稱,而成偶對!绊殹迸c“皮”,屬人體名詞,須發(fā)和皮膚;“藥”與“膏”,屬醫(yī)藥名詞;可見對仗都很好。本來這兩塊招牌是分別掛在兩處的,一經(jīng)作者別具匠心地綴合一起,便大顯其妙趣了。
病嫌賓客滿;
貧覺子孫多。
見《巧聯(lián)妙對》卷四。作者為明末清初著名學(xué)者呂留良。明亡之后,呂留良誓不作官。后來,有人舉薦他,他索性削發(fā)為僧去了。相傳,這是掛在呂留良書房中的對聯(lián)。
聯(lián)語以反常的心理,表示正常的生活。本來,“賓客滿”是好事,古人不就以“座上客常滿,杯中酒不空”為幸事嗎?“子孫多”是福氣,五福之中,便有這一條。但因為“病”、因為“貧”,則“好事”不好,“福氣”無福。賓客太多,令病人討嫌,凡是來人都問一句“近來病情如何”,同樣的話需要反復(fù)地說,說少了人家覺得受了冷落,說多了又累身勞神。對于殷實人家,多子多孫才是福氣,窮人要操心孩子的吃穿,多一口人就要多一個碗,真說不上福氣。病、貧便是“好事”向相反方面轉(zhuǎn)化的條件。聯(lián)語以常人之情,表現(xiàn)了較為深刻的哲理。
猢猻入布袋;
鲇魚上竹竿。
見《巧對錄》卷三引歐陽修《歸田錄》。宋代大詩人梅堯臣,字圣俞,安徽宣城人。他晚年受命參加修撰《新唐書》,這修史書是個很不容易干的差事,梅堯臣深知這一點,便與其妻刁氏開玩笑地說:“吾之修書,亦可謂‘猢猻入布袋’矣!”刁氏笑答說:“君于仕宦,又何異‘鲇魚上竹竿’耶?”世人得知此事,以為正好構(gòu)成一副趣對。猴子入了布袋,雖靈巧而動不得,難以施展才能;鲇魚上竹竿,滑溜溜,雖想上進,卻總也上不去。這兩個比喻,都非常生動,巧妙貼切。
子坐父立,禮乎?
嫂溺叔援,權(quán)也。
見《評釋巧對》卷一。明代于謙幼年時,有為他提親者到家,父親把小于謙抱在椅子上,而自己站著招呼客人。封建時代,“父坐子立”合于禮儀,但于謙年幼還需要人抱才能坐在椅上,因此即便“子坐父立”也是常情。女方之父看到,以禮制標準、用聯(lián)語形式,出了上句,試考于謙的才學(xué)。于謙從“亞圣”孟子的話中找出對答的根據(jù):“嫂溺叔援,權(quán)也!币馑际牵憾Y制本有“男女授受不親”之說,男女有別,手都不可直接接觸,然而嫂子掉在水中,小叔子去拉她一把,這是變通禮儀,權(quán)當別論吧!推而廣之,“子坐父立”的情況,也是可以通融而不受責(zé)難的。可見,下聯(lián)是答中有駁,答中有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