岧峣太華俯咸京,天外三峰削不成。
武帝祠前云欲散,仙人掌上雨初晴。
河山北枕秦關(guān)險,驛路西連漢畤平。
借問路傍名利客,無如此處學(xué)長生。
譯文
在高峻華山上俯視京都長安,三峰伸向天外不是人工削成。
在武帝祠前的烏云將要消散,雨過天晴仙人掌峰一片青蔥。
秦關(guān)北靠河山地勢多么險要,驛路通過長安往西連著漢畤。
借問路旁那些追名逐利的人,為何不到此訪仙學(xué)道求長生?
注釋
⑴華陰:今陜西省華陰縣,位于華山北面。一作“華山”。
⑵岧峣(yáo):山勢高峻的樣子。太華:即華山。咸京:即咸陽,今陜西西安!杜f唐書·地理志》:“京師,秦之咸陽,漢之長安也!彼源嗽姲烟贫奸L安稱為咸京。
⑶三峰:指華山的芙蓉、玉女、明星三峰。一說蓮花、玉女、松檜三峰。
⑷武帝祠:即巨靈祠。漢武帝登華山頂后所建。帝王祭天地五帝之祠。
⑸仙人掌:峰名,為華山最峭的一峰。相傳華山為巨靈神所開,華山東峰尚存其手跡。
⑹秦關(guān):指秦代的潼關(guān)。一說是華陰縣東靈寶縣的函谷關(guān),故址在今河南省靈寶縣。
⑺驛路:指交通要道。漢畤(zhì):漢帝王祭天地、五帝之祠。畤:古代祭祀天地五帝的固定處所。
⑻名利客:指追名逐利的人。
⑼學(xué)長生:指隱居山林,求仙學(xué)道,尋求長生不老。
參考資料:
1、 于海娣 等.唐詩鑒賞大全集.北京:中國華僑出版社,2010:67-68 2、 蘅塘退士 等.唐詩三百首·宋詞三百首·元曲三百首.北京:華文出版社,2009:145 [page][page]崔顥在天寶(唐玄宗年號,公元742—756年)年間二次入都。詩人此次行經(jīng)華陰,事實上與路上行客一樣,也未嘗不是去求名逐利,但是一見西岳的崇高形象和飄逸出塵的仙跡靈蹤,也未免移性動情,感嘆自己何苦奔波于坎坷仕途。此詩即作于這種心境中,其思想可能是受當(dāng)時崇奉道教、供養(yǎng)方士之社會風(fēng)氣的影響。
參考資料:
1、 蕭滌非 等.唐詩鑒賞辭典.上海:上海辭書出版社,1983:370-371 [page]崔顥寫山水行旅、登臨懷古詩,很善于將山水景色與神話古跡融合起來,使意境具有遼闊的空間感和悠久的時間感,更加瑰麗神奇。在名作《黃鶴樓》中,就以“昔人已乘黃鶴去,此地空余黃鶴樓。黃鶴一去不復(fù)返,白云千載空悠悠”的詩句,再現(xiàn)了茫茫天地、悠悠歲月,令人浮想聯(lián)翩,引起無窮感慨。在這首詩中,他再次運用這一手法。
詩題“行經(jīng)華陰”,既是“行經(jīng)”,必有所往;所往之地,就是求名求利的集中地——“咸京”。詩中提到的“太華”、“三峰”、“武帝祠”、“仙人掌”、“秦關(guān)”、“漢畤”等都是唐代京都附近的名勝與景物。當(dāng)時京師的北面是雍縣,秦文公曾在這里作鄜畤(畤,謂“神靈所止之地”,即后世神壇之類),到漢高祖作北畤止,這里共有五畤,詩中的“漢畤”即指京師北面的這一古跡。而京師的東南面,就是崔顥行經(jīng)的華陰縣?h南有五岳之一的西岳華山,又稱太華,山勢高峻。神話傳說這里是“群仙之天”,曾由“巨靈手劈”,所以“仙掌之形,瑩然在目”(《云笈七簽》)。華山各峰都如刀削,最峭的一峰,號稱“仙人掌”。漢武帝觀仙人掌時,立巨靈祠以供祭祀,即為“武帝祠”。華陰縣北就是黃河,隔岸為風(fēng)陵渡,這一邊是秦代的潼關(guān)(一說是華陰縣東靈寶縣的函谷關(guān))。華陰縣不但河山壯險,而且是由河南一帶西赴咸京的要道,行客絡(luò)繹不絕。
詩的前六句全為寫景。寫法則由總而分,由此及彼,有條不紊。起句氣勢不凡:以神仙巖穴的華山壓倒王侯富貴的京師。在這里,一個“俯”字顯出崇山壓頂之勢;“岧峣”兩字加倍寫華山的高峻,使“俯”字更具有一種神力。然后,詩人從總貌轉(zhuǎn)入局部描寫,以三峰作為典型,落實“岧峣”!跋鞑怀伞比趾腥碎g刀斧俱無用,鬼斧神工非巨靈不可的意思,在似乎純?nèi)粚懢爸邪岛窆儆谌肆,出世高于追名逐利的旨意?/p>
詩人路過華陰時,正值雨過天晴。未到華陰,先已遙見三峰如洗。到得華陰后,平望武帝祠前無限煙云,聚而將散;仰視仙人 掌上一片青蔥,隱而已顯,都是新晴新沐的醒目氣象。首聯(lián)寫遠(yuǎn)景,頷聯(lián)二句可說是攝近景。遠(yuǎn)近相間,但覺景色沁脾,自然美妙,令人移情,幾乎忘卻它的對仗之工,而且更無暇覺察“武帝祠”和“仙人掌”已為結(jié)處“學(xué)長生”的發(fā)問作了奠基。
頸聯(lián)則浮想聯(lián)翩,寫了想象中的幻景。這是眼中所無而意中所有的一種景色,是詩人在直觀的基礎(chǔ)上加以馳騁想象的一幅寫意畫。在華山下,同時看到黃河與秦關(guān)是不可能的,但詩人“胸中有丘壑”,筆下可以溢出此等雄渾的畫面。
在華山下望到咸京西面的五畤,也是不可能的,而詩人“思接千載,視通萬里”(《文心雕龍》),完全可以感受到此種蕩蕩大道,西接遙天。古人論詩有“眼前景”與“意中景”之分,前者著眼客觀景物的擷取,后者則偏執(zhí)詩人胸襟的外溢。這首詩就是從描繪眼前景色中自然滑出五、六兩句詩人的意中之景。而“一切景語皆情語也”(王國維《人間詞話》),詩人胸中之情亦由此可窺探。上句中一個“枕”字把黃河、華山都人格化了,有“顧視清高氣深穩(wěn)”之概;一個“險”字又有意無意地透露出名利之途的風(fēng)波。下句一個“連”字,使?jié)h五畤上接頷聯(lián)中的“武帝祠”和“仙人掌”,靈跡仙蹤,聯(lián)鎖成片,更墊厚了結(jié)處的“長生”;“平”字與上文“岧峣“、“天外”相對照,驛路的平通五畤固然更襯出華山的高峻,同時也暗示長生之道比名利之途來得坦蕩。一“險”一“平”,為人們提出了何去何從的問號。這兩句中“枕”字、“連”字,前人稱為詩眼,其實,兩句中的“險”字、“平”字以及起句的“俯”字都是前呼后擁,此響彼應(yīng)。
此詩勸“學(xué)長生”,感嘆自己奔波于仕途。但詩人不用直說,反向旁人勸喻,顯得隱約曲折。結(jié)尾兩句是從上六句自然落出的,因而顯得瀟灑自如,風(fēng)流蘊藉。
崔顥現(xiàn)存詩中大都格律嚴(yán)整,然而此詩卻打破了律詩起、承、轉(zhuǎn)、合的傳統(tǒng)格式,別具神韻。前六句雖有層次先后,卻全為寫景,到第七句突然一轉(zhuǎn),第八句立即以發(fā)問的句法收住,“此處”二字,綰合前文,導(dǎo)出“何如學(xué)長生”的詩旨。從全篇來看,詩人融神靈古跡與山河勝景于一爐,詩境雄渾壯闊而富有意蘊。
參考資料:
1、 蕭滌非 等.唐詩鑒賞辭典.上海:上海辭書出版社,1983:370-37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