彌勒佛,他坦胸露肚,笑口常開,既慈祥又有趣,深得民間喜愛。關(guān)于他的傳說佳話,車裝船載,既令人捧腹,又叫人深思。他那千年不變的肖像,塑成或泥或鐵或銅或大或小的造型,供奉在寺廟里、人家中。歷代文人雅士更在它面前留下了不少妙聯(lián)佳對,包蘊著極為精湛的語言藝術(shù),內(nèi)涵豐富的寓意,抒發(fā)著濃厚的情感。這些饒有情趣的楹聯(lián),早以超越他本身作為佛像存在的意義,而成為—種人生態(tài)度的象征,給滾滾紅塵里的蕓蕓眾生以深深的啟迪。
北京潭柘寺彌勒佛龕兩邊的對聯(lián)大概要算最有名的:“大肚能容,容天下難容之事;開口便笑,笑世間可笑之人。”這副對聯(lián),把個彌勒佛的形象勾畫得淋漓盡致,風(fēng)趣雅致,同時,又是文人灑脫的一種思想再現(xiàn),妙語解頤,讓人在焦頭爛額之際,也頗有點輕松感。
峨嵋山上有一個叫靈巖寺的寺院,也有彌勒佛一尊,其對聯(lián)為:“開口便笑,笑古笑今,凡事付之一笑;大肚能容,容天容地,于人何所不容。”與北京對聯(lián)有異曲同工之妙,更重要的是它蘊含著人生哲理,告訴世人要達觀,有氣度,當然,要能做到這一點,又是需要有極好的修養(yǎng)。
臺灣臺南開元寺里有關(guān)彌勒佛的對聯(lián)是:“大肚皮千人共見,何所有,何所不有;開口笑幾時休息,無一言,無一可言。”是啊,本是無,無一言,這是一種看透彌勒佛的冷漠,故而福州鼓山涌泉寺有聯(lián)問彌勒:“手中只一金元,你也來,他也來,不知給誰是好;心中無半點事,朝來拜,夕來拜,究竟為何理由?”此聯(lián)無論是對彌勒佛的犯愁,還是對那種明知為泥胎,還緣何來拜的嘲諷,貌似不解,實際上卻是透徹的領(lǐng)悟,表現(xiàn)出的正是人們擺脫不掉世俗的一種困擾。
成都文殊院大王殿里,彌勒佛龕前掛的對聯(lián)為:“大肚包羅,現(xiàn)前住位兜率主;微笑圓融,當來出世彌勒尊。” (“兜率”是梵語譯音,意為“知足常樂”,佛典上說的真諦) 因為他大肚能容,包羅萬象,故成為兜率天的主宰,而他態(tài)度隨和,道法圓通,故能出生世上就成佛稱尊。這不是告戒人們該怎樣為人處世嗎?
山東濟南千佛寺的彌勒佛對聯(lián)為:“笑到幾時方合口;坐來無日不開懷。”這則對聯(lián)是歷代文人感興趣的話題。它幽默含蓄,把古代文人那種憤世疾俗的傲氣,與世無爭的思想,用俏皮話的形式表達出來,亦莊亦諧。與此相映成趣的是四川樂山凌云山山門關(guān)的彌勒佛對聯(lián):“笑古笑今,笑東笑西,笑南笑北,笑來笑去,笑自己原來無知無識;觀天觀地,觀日觀月,觀上觀下,觀他人總是有高有低。”這種模擬彌勒佛的自嘲,分明又透出一種認識他人與認識自己的清醒。在莊嚴的佛殿上出現(xiàn)了這么詼諧的文字,不能不說是有趣的,同時,又情不自禁地會為古代文人的機智、風(fēng)趣而拍手叫好。
還值得一提的是禪宗南派發(fā)祥地的南華寺:天王殿彌勒佛,此佛面對山門,席地而坐,肩搭布袋,手托瓦缽,龕前的對聯(lián)是:“日日攜空布袋,少米無錢,卻剩得大肚空腸,不知眾擅越,信心時將何物供養(yǎng);年年坐冷山門,接張迎李,總見它歡天喜地,試問這頭陀,得意處有什么來由?”這是善男信女虔誠崇佛的口吻嗎?非也,它表達再清楚不過的是那些洞察世事,頗不得志,又飽嘗人間冷暖的文人雅士在失意時緣物抒懷的滿腹牢騷,而這對千年以后的人們,是不是也意味著什么呢?
摘自《磨鏡臺》